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的“受控拆解”
特朗普政府精心策划掐断CFPB资金，在消费金融领域制造罕见投资不对称
在11月10日一份未获应有关注的法庭文件中，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披露，它“在法律上被禁止”获取其惯常的资金来源——美联储运营费用中的季度拨款——并预计其现有储备将在2026年初耗尽。这不是一次预算事故，而是一场长达15年的意识形态围攻的顶点，目标是一个本应完全不受此类压力影响的机构。
这份文件平淡无奇的措辞掩盖了一场“宪法政变”。在最高法院于2024年5月以7比2裁定CFPB由美联储拨款的结构合宪后，特朗普政府通过法律顾问办公室（Office of Legal Counsel, OLC）简单地重新解释了相关法规，认定美联储的“总收益”（combined earnings）不足以进行进一步拨款。通过掌控行政部门的法律解释权，白宫以行政手段实现了司法上未能达成的目标——在不废除创建CFPB的《多德-弗兰克法案》的情况下，让一个独立机构陷入资金困境。
资金悬崖背后的权力博弈
这一策略的精妙之处在于其强制性功能。CFPB现在面临一个选择：要不就靠残羹剩饭作为“僵尸机构”运作，同时国会会给任何救援资金附加治理限制；要不就到2026年初彻底变得无关紧要。无论哪种结果都符合政府放松监管的议程。
这个时机把握得非常精准。策划此次挤压行动的预算官员拉塞尔·沃特（Russell Vought）已在2025年初宣称该局有“足够”的资金。随后，10月29日又发布了针对CFPB开放银行规则的司法中止令，该规则本应强制要求消费者数据可携性。在资金和规则制定同时受限的情况下，该机构失去了扩大消费者保护的两大主要工具。
意识形态上的利害关系远超监管哲学范畴。CFPB在2010年成立时，其宗旨就是为了避免年度拨款流程，因为该流程允许行业游说来削弱激进的执法行动。其资金机制——上限为美联储运营费用的12%——旨在防止正是现在正在发生的情况：因追究大型银行的责任而遭到预算报复。这种通过行政解释而非立法来打破资金独立性的做法，揭示了当法院对机构的自我评估采取尊重态度时，行政权力如何能彻底重塑监管架构。
保守派批评者将此描述为终结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秘密资金”，该资金在没有国会监督的情况下带来了数十亿美元的合规成本。他们对该机构的自主性这一说法并没错，这正是关键所在——在2008年金融危机揭示了金融行业如何彻底控制其监管机构之后，CFPB才被设计成这种模式。问题不在于CFPB是否应对国会负责；而在于消费者保护是否应受制于未能阻止次级抵押贷款滥用的同样游说动态。
投资不对称
市场对这一结果的确定性存在定价错误。概率分布应大幅偏向于“获得资金但权力被削弱”（50%的可能性），而不是完全恢复，因为政府已经实现了其目标——没有国会行动，CFPB就无法获得美联储的资金。任何救援法案都将成为附加结构性改革的工具：预算上限、随意罢免局长、规则制定审查要求等。
大型信用卡发卡机构是显而易见的受益者。 第一资本（Capital One）在2025年5月收购发现金融（Discover），从而创建了美国按余额计最大的信用卡投资组合，恰好就在CFPB执法能力进入真空期之际。一个资金充足的机构本应对此次合并的垃圾费和发现金融遗留的合规问题进行细致审查。然而，该机构现在只能对资源进行优先排序。这显著降低了整合故事的尾部风险，并保留了2024年成立的CFPB本会提出质疑的费用收入。
同样的动态也适用于摩根大通、美国银行、富国银行和花旗集团，只是程度较小。2022-2024年针对透支费和滞纳金的行动主要通过CFPB渠道进行。随着该渠道资金枯竭，银行获得了12到18个月的时间来维持收费结构，等待监管环境明朗。管理团队现在可以在2026年的财报电话会议中预测到更少的监管阻力。
对于非银行消费贷款机构——发薪日贷款、次级分期贷款、先租后买运营商——计算则更为微妙。 联邦层面的执法压力下降，改善了短期现金流。但纽约州、加利福尼亚州、科罗拉多州和马萨诸塞州的州检察长将填补这一空白，从而形成一个更加碎片化的合规体系。这可以被视为一个12到18个月的利润更高窗口期，之后州层面的摩擦将增加，而非永久性回到2010年以前的状况。
10月29日对开放银行规则的禁令加剧了这对现有银行的影响。在没有资金充足的CFPB来推动数据可携性授权的情况下，存款特许经营权将更长时间地控制客户信息，从而延缓了金融科技颠覆的情景。这对银行来说是结构性利好，而对那些增长论点依赖于第1033条规定实施的数据共享初创企业则略微不利。
信用投资者面临一个时机套利机会。 如果非银行和信用卡发卡机构感到胆子大了，放贷量将增加，从而扩大消费类资产支持证券（ABS）的供应，并可能随着买方将更友好的监管背景计入价格而收紧利差。但这里有个陷阱：CFPB的存在是为了抑制最差的产品特征。如果这些特征重新出现在2026年的放贷中，你将为2027-28年发行的批次埋下更高损失率抵押品的种子。在市场定价“CFPB资金枯竭狂热”时买入，在州执法行动开始揭示实际承销情况之前退出。
司法变数
市场可能低估的是司法干预的可能性。联邦法院，包括德克萨斯州的法院，已经驳回了对美联储“总收益”语言的狭窄解释。如果一位法官裁定政府法律顾问办公室（OLC）的意见与法定文本相悖，该局将立即获得资金，并且之前所述的整个交易将迅速收敛。可能性：30%，但回报曲线是不对称的——当这个消息发布时，你不会希望对放松监管的受益者持有最大程度的多头敞口。
政治风险则走向另一个方向。一旦出现另一起消费金融丑闻——例如“富国银行账户欺诈2.0版”——“你们撤销了警察的资金”将成为中期选举中极具破坏性的攻击性言论。这虽然是2026年的事件，但头寸规模应将其考虑在内。
后续发展
最有可能的路径（50%的可能性）是“僵尸模式”：国会在2025年末提供附带条件的最低限度拨款，让该机构名义上存活，但运作上受到限制。这既实现了政府的目标——终结由美联储拨款的独立性——又避免了在中期选举前制造全面关停的场面。
对消费者倡导者而言的悲观情景（20%的可能性）：资金在2026年第一季度耗尽，该机构进入骨干人员运作模式，我们实时目睹执法行动的崩溃。这是高收费消费信贷最乐观的情况，也最有可能引发最终的政治反弹。
参议院银行委员会12月的听证会将明确我们正走向哪条道路。如果共和党人开始使用“负责任的、有问责制的资金”之类的措辞，那就表明我们将走向“僵尸”结局。在那之前，交易策略是明确的：增持具有费用敞口的美国消费银行股，减持依赖CFPB强制数据访问的金融科技公司股票，并关注次级消费类资产支持证券的久期。一个独立机构的“受控拆解”创造了罕见的短期阿尔法收益——但不要将监管真空期与永久性消除消费者保护风险混为一谈。 非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