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央行发出重返负利率信号，全球贸易紧张局势加剧
苏黎世——瑞士国家银行正准备重新进入有争议的负利率领域。此前两年半，瑞士央行刚刚放弃了这一政策。如今，通货膨胀已降至零，与美国总统特朗普政策相关的全球贸易不确定性持续推高瑞士法郎汇率。
负利率是一种非常规货币政策工具，中央银行对商业银行存放在央行的超额准备金收取费用。这鼓励商业银行将资金借给企业和消费者，而不是存放在央行，从而旨在刺激经济活动。
瑞士央行（SNB）主席马丁·施莱格尔（Martin Schlegel）5月6日明确表示，如果需要履行其物价稳定的职责，央行“当然愿意重新引入负利率”。这一信号已在欧洲金融市场引发震动，也凸显出瑞士这个依赖出口的经济体正面临日益加剧的压力。这是一个显著的政策逆转。
施莱格尔强调：“无论情况如何，我们都会坚守我们的职责。”尽管他也承认，“负利率并不受任何人欢迎”。
消失的通胀危机
瑞士目前正处于一个关键的经济关口。继3月连续第五次降息后，瑞士央行关键利率目前位于0.25%。然而，通胀却持续下行，4月份触及0%——这是四年来的最低点，并且正好处于瑞士央行0-2%目标区间的底部。
瑞士通货膨胀率（CPI）——近期趋势接近零
| 期间 | 通胀率 (%) | 备注 |
|---|---|---|
| 2022全年 | 2.8 | 年平均通胀率 |
| 2023全年 | 2.1 | 年平均通胀率 |
| 2023年12月 | 1.7 | 同比 |
| 2024全年 | 1.1 | 年平均通胀率 |
| 2024年12月 | 0.6 | 同比 |
| 2025年1月 | 0.4 | 同比 |
| 2025年2月 | 0.3 | 较1月0.4%下降。2021年4月以来最低点 |
| 2025年3月 | 0.3 | 持平。接近四年低点 |
| 2025年4月 | 0.0 | 持平。2021年3月以来最低点 |
| 2025年预测 | 0.6–0.7 | 多种预测 |
| 2026年预测 | 1.2 | Trading Economics预测 |
这种通胀真空并非孤立出现。自2025年初以来，瑞士法郎兑美元已升值近9%。部分分析师将这一走势归因于市场对“华盛顿宣布的贸易战”所带来的不确定性。瑞士法郎升值对瑞士消费者来说，进口商品价格更便宜，从而带来通缩效应；同时，也削弱了瑞士出口商在全球市场的竞争力。
瑞士法郎 (CHF) 兑美元 (USD) – 2025年汇率
| 日期 | 汇率 (1 CHF = USD) | 备注 |
|---|---|---|
| 2025年1月12日 | 1.0907 | 2025年最低点 |
| 2025年1月13日 | 1.0906 | 略低；6个月低点 |
| 2025年1月 | 1.0989 | 月平均汇率 |
| 2025年1月31日 | 1.0990 (约) | 基于 1 USD = 0.909908 CHF |
| 2025年2月 | 1.1059 | 月平均汇率 |
| 2025年2月28日 | 1.1066 (约) | 基于 1 USD = 0.903681 CHF |
| 2025年3月14日 | 1.1300 | 月中数据点 |
| 2025年3月 | 1.1301 | 月平均汇率 |
| 2025年3月31日 | 1.1308 (约) | 基于 1 USD = 0.884314 CHF |
| 2025年4月 | 1.1977 | 月平均汇率 |
| 2025年4月21日 | 1.2369 | 2025年最高点 |
| 2025年4月22日 | 1.2356 | 接近4月21日高点 |
| 2025年4月30日 | 1.1993 (约) | 基于 1 USD = 0.833833 CHF |
| 2025年5月7日 | 1.2094 (约) | 基于 1 USD = 0.8267 CHF |
| 2025年5月8日 | 1.2112 | 月平均汇率 (部分, 8天) |
货币升值可以通过使进口商品对国内消费者更便宜来帮助降低通货膨胀。反之，它往往会对出口商产生负面影响，因为他们的商品变得更贵，从而在国际市场上缺乏竞争力。
可能重返零以下利率代表着政策的重大转向。2022年9月，在全球通胀飙升的背景下，瑞士央行将关键利率从-0.25%上调至+0.50%，放弃了负利率政策。现在，摆钟似乎正戏剧性地摆向相反方向。
瑞士国家银行 (SNB) 政策利率历史
| 日期 | 政策利率 (%) | 变化 (百分点) | 主要背景 / 备注 |
|---|---|---|---|
| 2014年12月18日 | -0.25 | –0.25 | 首次对活期存款引入负利率 |
| 2015年1月15日 | -0.75 | –0.50 | SNB加深负利率；同时结束欧元/瑞郎1.20汇率下限 |
| 2022年6月16日 | -0.25 | +0.50 | 2007年以来首次加息；开始退出负利率区间 |
| 2022年9月22日 | 0.50 | +0.75 | 正式结束负利率 |
| 2023年6月22日 | 1.75 | +0.25 | 为应对高通胀而进行的紧缩周期的最后一次加息 |
| 2023年12月14日 | 1.75 | 0.00 | 利率维持不变 |
| 2024年3月21日 | 1.50 | –0.25 | 宽松周期开始 |
| 2024年6月20日 | 1.25 | –0.25 | |
| 2024年9月26日 | 1.00 | –0.25 | |
| 2024年12月12日 | 0.50 | –0.50 | 持续货币宽松 |
| 2025年3月20日 | 0.25 | –0.25 | 连续第五次降息；2025年2月通胀降至0.3% |
特朗普的贸易政策给瑞士经济投下长影
特朗普总统贸易政策的影响在瑞士的经济前景中清晰可见。瑞士央行官员指出，自他1月重返办公室以来，围绕特朗普贸易战略全球影响的不确定性“显著”增加。
特朗普提高关税以及欧洲采取报复性措施，已引发潜在的全球贸易争端，这恰恰创造了投资者在经济不确定时期转向瑞士法郎等避险资产的环境。
避险资产是投资者在市场动荡或经济不确定时期寻求的投资，因为它们有望保值或增值。这些资产，包括瑞士法郎等特定货币或黄金等大宗商品，在其他投资表现不佳时提供了避风港。
对于瑞士重要的出口行业——手表、机械和医疗技术来说，这带来了双重打击：直接面临美国新关税影响约80亿瑞郎的出口，同时强势货币带来了竞争劣势。
一家总部位于苏黎世的金融机构的高级经济学家指出：“关税和货币升值的结合对某些出口商来说几乎是完美风暴。”“特别脆弱的是那些缺乏像雀巢这样跨国公司的全球定价权的中型企业，它们更容易调整以美元计价的定价策略。”
负利率回归的机制
随着瑞士央行的政策方向日益清晰，市场预期迅速转变。大多数经济学家现在预计，瑞士央行将在6月19日的下一次政策会议上将利率从目前的0.25%降至0%。越来越多的分析师预计，如果当前趋势持续，利率可能会在年底前进入负值区域，可能降至-0.50%。
瑞士政府已经下调了经济预测，预计2025年增长1.4%，低于此前1.5%的估计。在最坏的情况下，如果美国对中国的关税达到60%，对其他国家达到25%，瑞士GDP增长可能会大幅恶化。
瑞士GDP增长预测（2025年）——原始预测 vs 修订预测
| 机构 | 原始预测 | 修订预测 | 修订日期 | 备注 |
|---|---|---|---|---|
| SECO | 1.5% | 1.4% | 2025年3月18日 | 官方政府预测 |
| KOF Swiss Economic Institute | 1.6% | 1.4% | 2025年3月26日 | |
| KOF Consensus Forecast | 1.5% | 1.4% | 2025年3月24日 | 基于经济学家调查 |
| Swiss Bankers Association | — | 1.3% | 2025年3月4日 | 未指定原始预测 |
| Swiss National Bank (SNB) | — | ~1.5% | 2024年9月26日 | 长期预测 |
| SECO (前次) | 1.7% | 1.6% | 2024年9月18日 | 前次修订 |
| Julius Baer | — | 1.3% | 2024年12月4日 | 私营部门展望 |
| KOF (较早报告) | 1.8% (调整后) | 1.4% | 2023年12月13日 | 根据体育赛事影响调整 |
瑞士央行似乎正在采取双管齐下的方式来应对这些挑战。除了利率政策外，央行仍准备干预外汇市场以压低瑞士法郎汇率——尽管这种干预已放缓至市场参与者所称的“涓涓细流”，2024年仅部署了12亿瑞郎。这种相对克制保留了瑞士央行在必要时进行更激进干预的资产负债表能力。
中央银行通过买卖货币来干预外汇市场，主要是为了影响汇率。例如，中央银行可能会卖出本国货币（并买入外国货币）以使其贬值，或者买入本国货币（并卖出外国货币）以使其升值。
金融业为影响做准备
瑞士的金融机构已经在为新一轮的息差收窄做准备。安永会计师事务所的研究显示，甚至在负利率的可能性再次出现之前，已有40%的瑞士银行预计利润会下降。尽管在瑞士信贷事件后，苏黎世的私人银行业仍资本充足，但大多数机构预计将通过提高费用和扩大外汇对冲产品的交叉销售来弥补息差压力。
对于瑞士家庭来说，利率环境呈现出喜忧参半的景象。10年期固定抵押贷款利率已降至1.40%以下，如果政策利率降至-0.25%，可能接近1%，从而延续正在进行的再融资潮。这可能会进一步推高瑞士本已火热的房地产市场，多家庭住房价格可能迎来又一轮显著升值。
瑞士10年期固定抵押贷款利率趋势
| 来源 / 提供商 | 利率 (起) | 日期/期间 | 备注 |
|---|---|---|---|
| UBS key4 mortgages | 1.37% | 2025年5月5日 | 苏黎世指示性利率；500,000瑞郎贷款，20%负担能力，50%贷款价值比 |
| Comparis | 1.65% | 2025年3月 | 针对750,000瑞郎抵押贷款 |
| MoneyPark | From 1.25% | 未披露 | 100多家贷款机构的最佳利率；实际利率各不相同 |
| Comparis (第三季度末) | 1.81% | 2024年9月 | 较2024年6月底下降0.33个百分点 |
| Comparis (第三季度平均) | 1.5% – 2.0% | 2024年第三季度 | 10年期固定利率季度平均水平 |
全球投资者的策略
对于希望在瑞士不断变化的货币环境中配置投资组合的全球投资者来说，一些战术机会正在出现。瑞士五年期政府债券看起来很有吸引力，因为它们将受益于任何政策性降息。瑞士央行每降息10个基点，这些债券的总回报率将增加约0.5%。
瑞士5年期政府债券收益率历史趋势
| 日期 | 收益率 (%) | 变化 (%) |
|---|---|---|
| 2025年5月7日 | -0.023 | -174.19 |
| 2025年5月4日 | 0.084 | N/A |
| 2025年4月30日 | 0.079 | N/A |
| 2025年4月28日 | 0.185 | N/A |
| 2025年4月8日 | 0.262 | N/A |
| 2025年3月12日 | 0.627 | N/A |
| 2024年12月3日 | 0.031 | N/A |
| 2024年5月30日 | 1.021 | N/A |
| 2018年10月 | -0.412 | N/A |
| 2018年9月 | -0.351 | N/A |
| 1992年7月 | 7.048 | N/A |
| 2016年6月 | -0.982 | N/A |
期权策略提供了另一种途径，瑞士利率（行权价0%）的1年期接收互换期权（receiver swaptions）为深度负利率结果提供了相对便宜的期权机会。外汇市场也提供了直接机会，做空美元/瑞士法郎头寸可作为贸易战升级的有效对冲。
在股票市场，瑞士房地产板块将显著受益于较低利率环境和持续的租金上涨压力。此外，优质的瑞士银行可能会跑赢其欧元区同行，因为在瑞士，负利率的影响似乎没那么严厉，这得益于其更好的费用收入多元化。
可能打破负利率论点的因素
尽管迈向负利率的道路似乎越来越可能，但有几个因素可能会打乱这一轨迹。美国与欧盟达成小规模协议，迅速缓和关税紧张局势，可能会导致瑞士法郎走软并使瑞士央行的预测曲线趋平，从而消除立即实施负利率的必要性。
尽管考虑到目前的天然气储备水平和瑞郎强势，发生进口能源冲击导致瑞士通胀显著上升的可能性较低，但这也会消除负利率的理由。
此外，瑞士央行激进的外汇市场干预可能会引起美国财政部的关注，美国财政部有权将瑞士列为“汇率操纵国”——这一认定将给瑞士决策者带来额外的外交和经济复杂性。
当一个国家被认为故意影响其汇率，通常是为了获得不公平的贸易优势时，它就被贴上了“汇率操纵国”的标签。例如，美国财政部使用特定的标准，如巨大的贸易顺差和持续的外汇市场干预，来做出这一认定。
走在货币政策的钢丝上
当瑞士考虑重返负利率试验时，瑞士央行正进行一场微妙的平衡。它必须通过阻止彻底的通货紧缩来捍卫物价稳定，同时保护出口商免受货币升值的影响，所有这一切都不能引发国际社会操纵汇率的指控。
对瑞士来说，负利率与其说是戏剧性的U型转弯，不如说是战略性调整——这是一场针对多种经济威胁的高风险对冲。该国愿意使用非常规货币工具，凸显了在全球贸易紧张和货币政策分化背景下，小型开放经济体面临的非凡挑战。
正如一位瑞士资深银行家观察到的那样：“瑞士央行在货币政策方面没有思想纯粹性的奢侈。我们的规模以及对全球力量的敞口意味着我们必须首先务实。”
目前，瑞士各地的市场和机构都在为年底可能再次进入向借款人付费让他们拿钱的经济体行列做准备——这是这些非凡经济时代的有力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