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政治十字路口：极右翼崛起重塑市场前景
一次地震式的政治重组，影响跨越主权债务、基础设施和战略性行业投资
里斯本——周日晚，在葡萄牙议会大楼奶油色的走廊里，总理路易斯·蒙特内格罗（Luís Montenegro）以一种喜忧参半的心情宣布胜利。他的中右翼政党“民主联盟”在葡萄牙三年内的第三次选举中赢得了最多席位，但庆祝气氛被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冲淡了：葡萄牙曾经稳定的政治格局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
“人民想要这个政府，想要这位总理，”蒙特内格罗对支持者宣布。然而，他的民主联盟在拥有230个席位的议会中仅获得89个席位，这使得组建政府面临严峻挑战。信心的背后是前所未有的政治分裂，这可能重塑从主权债务市场到葡萄牙雄心勃勃的锂矿开采项目的一切。
新的政治算术
这次选举给葡萄牙现代民主史带来了最模糊的授权之一。“民主联盟”获得32.7%的选票，仅转化为89个席位，远低于获得多数执政所需的116席。然而，真正的地震来自极右翼政党“够了”（Chega），该党以22.6%的得票率跃升至58个席位——对于一个仅在2019年成立的政党来说，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就。
“我们取得了葡萄牙历史上任何其他政党都未曾实现的成就，”Chega党富有个人魅力的领导人安德烈·文图拉（André Ventura）宣告，他指的是他的政党有效地结束了近四十年的两党主导地位。
对于社会党（Socialist Party）来说，结果是灾难性的。他们获得23.4%的选票和58个席位，是该党52年历史上最差的表现之一，促使领导人佩德罗·努诺·桑托斯（Pedro Nuno Santos）在结果明朗后不久宣布辞职。
“我们看到的政治分裂不仅仅是席位数量的问题——它代表了选民优先事项的根本性重组，”一位专注于欧洲选举模式的政治分析师指出。“传统的经济分歧正被文化和身份认同的立场取代。”
蒙特内格罗的困境
这次提前选举是由于今年3月一次信任投票失败触发的，失败源于对蒙特内格罗家族企业Spinumviva与赌场公司Solverde存在不当财务关系的指控。蒙特内格罗曾声称在成为党派领导人后将所有权转让给了妻子，但葡萄牙媒体披露该交易根据当地法律是无效的。
现在，蒙特内格罗面临着组建政府的复杂局面。他断然拒绝与Chega党结盟，称这个极右翼政党“不可靠”且“不适合执政”。这种立场使他的选择有限：要么寻求遭受选举失利、实力严重削弱的社会党的默契支持，要么尝试与他曾发誓排除的极右翼势力就具体议题达成协议。
“蒙特内格罗把自己逼入了困境，”一位资深议会记者观察道。“他的诚信在竞选期间已经受到质疑。现在，他的执政能力也岌岌可危。”
市场情报：投资影响
对于关注葡萄牙的投资专业人士来说，选举结果需要对各类资产进行重新校准。葡萄牙10年期主权债券在选举前收益率为3.09%，仅比西班牙高出5个基点，比欧元区平均水平高出21个基点。然而，如此小的利差并未完全反映出未来的治理不确定性。
“公允价值建模显示，与法国国债（OATs）相比，中性利差应在45个基点左右，目前52个基点的利差仅反映了7个基点的政治风险溢价，”一家大型欧洲银行的固定收益策略师解释道。“在就职投票确认蒙特内格罗政府后，存在战术性增加多头头寸的空间，但在预算确定性出现之前，利差收窄的潜力仍然有限。”
尽管政治动荡，葡萄牙的债务轨迹依然令人鼓舞。根据欧盟委员会的预测，其债务占GDP的比重预计将从2024年的94.9%下降到2025年的91.7%，并在2026年进一步降至89.7%。尽管基本盈余接近于零，但这种财政改善仍在继续，部分反映了葡萄牙仍然具有韧性的经济基本面。
“包括旅游业、科技近岸外包和欧盟资助的基础设施投资在内的增长驱动力保持不变，”一位专注于南欧经济的经济学家指出。“对于10年期国债收益率每变动10个基点，债务服务成本占GDP的比重仅变动0.05%——这是一种可控的财政敏感性。”
重点战略行业
选举结果使得几项引人注目的政策倡议悬而未决，这在不同行业中创造了风险与机遇。
国有航空公司TAP葡萄牙航空的私有化计划，已于2月份获得政府批准出售，在社会党或Chega党的支持下可能会继续推进，因为双方都曾表示对此交易持开放态度。国际航空集团（International Airlines Group）和汉莎航空（Lufthansa）已表示兴趣，预计在2025年末提交约束性投标。
“TAP私有化代表了在当前不确定性环境下最清晰的投资机会之一，”一位交通运输行业分析师表示。“无论哪个投标人胜出，机场运营商ANA都将从中受益，而TAP的债券一旦程序推进，利差可能进一步收窄。”
更具争议性的是葡萄牙的锂矿开采雄心，主要集中在Savannah Resources公司的Barroso项目，该项目于2月份重新获得了钻探许可。社区反对声浪加剧，这使得任何新政府都将面临一个政治敏感的决定。
“一个依赖Chega党的蒙特内格罗政府可能会加速最终采矿特许权的审批，而AD与社会党的默契安排可能会无限期推迟审批，”一位能源转型投资专家解释道。“Savannah Resources公司的股票实际上相当于押注未来治理情景的看涨期权。”
葡萄牙吸收欧盟复苏与韧性基金资金的情况也悬而未决。在已收到其222亿欧元拨款中的114亿欧元后，下一批30亿欧元的发放取决于是否达到反腐败里程碑——考虑到目前正在对总理家族企业进行的调查，这个时机非常尴尬。
研判时间表
选举后的时间表为投资者提供了关键节点。总统马塞洛·雷贝洛·德索萨（Marcelo Rebelo de Sousa）预计将在5月下旬正式邀请蒙特内格罗组建政府，就职投票可能在6月进行。“民主联盟”可能与“自由倡议党”（Liberal Initiative）合作，可以凑够98票——仍然需要社会党的弃权或与Chega党达成战术协议才能获得治理权。
最关键的考验将在9月到来，届时必须提交2026年预算草案。根据葡萄牙宪法，预算案被否决将触发议会解散，可能迫使又一次选举。
“预算投票代表了真正的关键时刻，”一位政治风险顾问观察道。“如果蒙特内格罗无法获得至少27名额外议员的被动合作，葡萄牙近期的政治不稳定历史可能会重演。”
战略性投资布局
对于投资组合经理来说，选举结果表明应采取经过校准的方法对待葡萄牙资产。主权债券市场提供了适度的息差收益机会，通过持有葡萄牙5年期国债并对冲法国国债头寸，每季度可获得14个基点的收益，并且一旦预算可见度提高，还有利差收窄的潜力。
银行业敞口需要有选择性的布局，因为信用评级的提高已经取消了主权评级上限对二级资本债券（Tier-2 paper）的限制。根据葡萄牙证券市场委员会的数据，收益率每下降25个基点，通过其他综合收益（Other Comprehensive Income）的影响，可使一级核心资本充足率（Common Equity Tier 1 ratios）提高约2%。
与私有化进程和欧盟资金发放相关的基础设施投资提供了非对称回报潜力，尽管执行时间表容易受到政治发展的影响。
“最优策略是将核心主权头寸与针对私有化受益者的定向投资结合起来，同时对政治恶化进行审慎对冲，”一位专注于南欧、管理多资产投资组合的经理建议道。
未来之路
随着葡萄牙在这个分裂的政治格局中前行，主导投资者讨论的有三种情景：纯粹的AD/自由倡议党少数派政府通过社会党弃权维持（60%概率），AD与Chega党之间的有限信任与支持安排（30%概率），或彻底失败导致在2026年中之前重新选举（10%概率）。
蒙特内格罗在保持反对Chega立场的同时执政的能力，将决定何种道路出现。总检察长对Spinumviva咨询公司进行的预防性调查增加了另一层不确定性，这可能削弱社会党纪律，或为Chega党提供额外筹码。
对于一个自欧元危机以来取得了显著进展——获得了所有评级机构的投资级评级并稳定削减债务——的经济体而言，政治分裂引入了不受欢迎的不确定性。然而，葡萄牙改善的宏观经济基础为抵御最坏情况提供了缓冲。
“葡萄牙的选举为一个本在改善的宏观经济故事带来了可控范围内的政治溢价，”一家大型欧洲银行的主权分析师总结道。“尽管政治算术变得明显更复杂，但根本性轨迹依然令人鼓舞。”
在未来几周，蒙特内格罗努力组建政府之际，国内和国际投资者都将密切关注何种治理模式将占上风的迹象——并相应调整他们在葡萄牙的投资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