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可革命：欧洲选民重新绘制政治版图
荷兰中左翼意外胜出，标志着民粹主义蜜月期的结束。欢迎来到不那么光鲜的新时代：基础设施政治。
阿姆斯特丹——周三晚，罗布·耶滕（Rob Jetten）站在欢呼雀跃的支持者面前。他宣称，数百万荷兰选民已经对“仇恨政治”“翻开了新的一页”。但在这场令人震惊的荷兰选举结果中，真正发生的事情是：这无关翻篇，而是与浇筑混凝土有关。
出口民调显示，耶滕领导的中间偏左自由主义政党D66以27个席位险胜极右翼的基尔特·维尔德斯（Geert Wilders）的PVV党（25个席位），扭转了2023年的局面。头条新闻充斥着关于民粹主义又一次受挫的讨论。然而，投资者和政策分析师们却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这是欧洲政治重心正在转移的第一个明确证据。文化战争的戏码已经落幕。正如一份市场报告直言不讳地指出的，“解决瓶颈问题”正成为主流。
住房许可证。电网连接。施工周期。这些并非革命宣言的素材。但从都柏林的废票到阿姆斯特丹的票箱，选民们正在传递一个明确无误的信息。他们受够了那些夸夸其谈却一事无成的政府。
“这是一个治理模式转变的信号，”分析师们在一份广为流传的投资简报中写道。“政策重心已从边境问题上的哗众取宠，转向解决实际瓶颈。”
混乱联盟的瓦解
你需要了解荷兰选民刚刚否决了什么。让我们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说起。
维尔德斯的PVV党在2023年11月赢得胜利，震惊了所有人。强硬的移民限制和对欧盟的怀疑主义推动了其竞选活动。但组建政府却困难重重。由此产生的联合政府难以驾驭。在技术官僚首相迪克·斯库夫（Dick Schoof）的领导下，PVV、自由主义的VVD、中间派的NSC以及农业党BBB组成了这个联盟。它只维持了11个月。
现代荷兰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如此短命的政府。四个政党中有三个从未执政过。围绕不可行难民政策的内讧耗尽了内阁的精力。没有通过任何重大立法。在耗费300天组建政府后，维尔德斯于2025年6月撤回了支持。他声称移民管控方面遭到了背叛。
公众对政治的信任度跌至历史新低。更重要的是什么？一事无成。住房短缺问题日益恶化——缺口达40万套并持续增加。医疗等待时间延长。基础设施项目停滞不前。
荷兰选民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周三的闪电选举中，PVV党失去了大约12个席位。支持者转向了更温和的反移民声音，或者干脆选择留在家中。与此同时，D66党从9个席位飙升至27个。何以如此？通过在现代政治中做了一件革命性的事：同时承诺同理心和能力。
耶滕现年38岁。他一改此前常受批评的气候部长的形象。如今他是一位乐观的问题解决者，强调“解决方案而非分歧”。至关重要的是，D66党不只是软化了其言论。它还强化了其住房政策。该党承诺了严格的新许可审批时限。设立一个100亿欧元（约107亿美元）的住房基金，目标是每年建造10万套住房。简化多年来阻碍建筑业发展的法规。
城市受过教育的选民蜂拥而至，支持这种组合。进步价值观与务实交付相结合。这正是那些被住房成本和医疗等待时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选民。“让我们翻过维尔德斯这一页，为美好的未来而努力，”耶滕告诉支持者。但言外之意很清楚：我们将真正地建设。
欧洲模式的浮现
荷兰的选举结果并非孤立事件。它是整个欧洲大陆正在浮现的一种模式最生动的例证。称之为基础设施反叛。
几天前，爱尔兰总统选举举行。近13%的选票被故意作废——超过20万张，打破了此前记录。这场“作废选票”运动代表了选民的愤怒。他们并非对候选人的意识形态不满，而是对那些似乎无力解决住房负担能力、医疗保健可及性和生活成本压力的政治阶层感到愤怒。工党领袖伊万娜·巴奇克（Ivana Bacik）称其为“明确的信息”，要求更好的治理，而非更好的言辞。
甚至英国的暴力骚乱也揭示了同样的潜在动态。10月28日，奥克斯布里奇发生刺杀事件，当地居民韦恩·布罗德赫斯特（Wayne Broadhurst）遇害。这引发了全国范围的反移民骚乱。当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向其数百万关注者发文称“英国内战不可避免”时，他正在放大这种愤怒。这种愤怒既针对被认为的政府无能，也针对移民问题本身。这种愤怒不仅关乎谁能进入一个国家。它关乎当权者能否让基本服务正常运转。
“选民将惩罚僵化的政治，但不会把全权委托给极端主义，”一位分析师指出。爱尔兰的废票与荷兰的转变异曲同工。“他们要求的是能力，而不是文化战争的戏码。”
投资逻辑变得真实
这就是故事真正新颖之处。金融市场正在认真对待这一点。
荷兰出口民调公布次日，股票分析师开始上调头寸。荷兰和欧盟的建筑公司。电网运营商。绝缘材料制造商。模块化住房公司。其逻辑很简单。如果欧洲各地的中间派联盟正在从移民言论转向基础设施建设，那么资本就应该流向那些从事建设的公司。
一份仓位报告建议，“持有许可贝塔（permit-beta）”。这是交易员的简称，指的是那些命运与施工批准挂钩的公司。“无论联盟构成如何，在此（政策方向上）都会趋同。”
这代表着对欧洲政治风险的根本性重新定义。多年来，投资者将选举视为威胁。民粹主义者会退出欧盟吗？会放弃乌克兰吗？会破坏贸易协议吗？现在问题不同了。赢家们会真正建设住房、升级电网、处理许可证吗？
阿斯麦（ASML）股价因选举消息小幅上涨。这家荷兰半导体设备巨头。这并非因为D66的贸易政策与PVV截然不同，而是因为可预测、有能力的治理降低了负面新闻风险。它允许进行长期规划。
下一步展望
联合政府的组建将耗时数月。按照荷兰传统，谈判可能超过200天。分析师认为，最有可能的结果有55-60%的可能性。一个由D66、VVD、基民盟CDA（席位翻了两番，达到19个）以及中左翼绿党-工党（GroenLinks-PvdA）组成的“紫加（Purple-Plus）”联盟。他们将共同控制89个席位，远超76个席位的多数门槛。
政策议程几乎不言自明。住房供应立法。电网电气化改造。务实而更严格的移民处理。持续的乌克兰支持。国防开支增至GDP的3.5%。这并非革命性的。但这正是关键所在。
维尔德斯誓言发起反对派斗争。他称这一结果是“暂时的挫折”。他说的移民担忧并未消失可能没错。但他正在明白从瑞典到意大利的民粹主义者们所发现的道理：执政比竞选更难。选民最终要求的是结果，而非空洞的言辞。
如果D66及其未来伙伴能够真正兑现承诺，他们将发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将土地规划争论转化为住房钥匙。让火车运行起来，让医院招聘起来。后民粹主义时代多数派的席位尚待争取。它属于那些能够建设的人。
耶滕周三晚说得很好。也许比他自己意识到的更具先见之明。“让我们翻开新的一页，为美好的未来而努力。”
重点，正日益转向实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