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高风险经济豪赌：石破茂的秋季刺激计划
东京——在一个政治环境动荡不安、每个政策决定都可能带来巨大影响的时期，首相石破茂（Shigeru Ishiba）政府决定放手一搏。据共同社报道，日本执政联盟高级官员周二同意，将在今年秋天编制一份补充预算，为一项新的经济刺激计划提供资金。分析人士称，这标志着日本经济未来一场关键的“加倍或放弃”的豪赌。
这项宣布正值石破茂的少数派政府面临双重危机：美国惩罚性关税重创日本出口，以及一场迫在眉睫的参议院选举，可能进一步削弱他本已脆弱的权力基础。
在没有安全网的情况下走政治钢丝
自2024年10月自民党15年来首次失去众议院多数席位以来，石破茂一直在没有前任享有的议会缓冲的情况下执政。现在，包括重要预算在内的每一项立法，都需要与反对党进行艰难谈判——这与自民党数十年的稳定执政局面截然不同。
一位要求匿名的资深经济顾问表示：“这是我们这一代人见过的，通过刺激措施所面临的最具挑战性的政治环境。”由于正在进行的预算讨论非常敏感，他要求匿名。“执政联盟必须逐票争取每一项条款的支持，这基本上将预算谈判变成了一个政治大卖场。”
过去一年日本自由民主党（LDP）的公众支持率
| 日期 | 支持率 (%) | 备注 |
|---|---|---|
| 2024年10月 | 26.4 | 共同社调查，预定投票意向 |
| 2024年8月 | 30 | 大约支持率，46%无党派支持 |
| 2024年6月 | 19 | 自2001年4月以来最低支持率，朝日新闻民意调查 |
| 2024年5月 | 24 | 2024年6月之前的一个月 |
| 2024年3月 | 30 | 7年来最低支持率，68%不支持 |
| 2023年 | 不适用 | 支持率高于2024年 |
定于7月22日举行的参议院选举是石破茂领导力的生存考验。最近的民意调查显示，自民党的支持率岌岌可危地徘徊在略高于30%的水平，这引发了该党可能无法赢得组成工作多数所需的63个席位的担忧——这可能迫使石破茂组建大联合政府或辞职。
在此背景下，刺激计划的宣布似乎是为竞选提供有力支持，尽管反对党的影响力意味着每一项支出都可能需要在其他方面做出政治让步。
美国关税鱼雷与日本的经济救生艇
推动此次财政干预的经济必要性是严峻的。美国关税——对日本汽车征收25%的关税以及对其他商品征收24%的对等关税——已对日本出口导向型经济造成严重损害。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近将对日本2025年的增长预测大幅下调至仅0.6%，经济模型表明，仅关税一项就可能使今年GDP增长率减少约0.8个百分点。
表：日本2025年GDP增长预测及受美国关税影响导致的下调情况
| 机构 | 日期 | 2025年GDP增长预测 (%) | 此前预测 (%) | 备注 |
|---|---|---|---|---|
| 日本银行 | 2025年5月1日 | 0.5 | 1.1 | 受美国关税影响下调，全球贸易政策不确定性 |
|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 | 2025年4月22日 | 0.6 | 1.1 | 因关税影响抵消了私人消费改善而下调 |
| 牛津经济研究院 (Oxford Economics) | 2025年4月18日 | 0.8 | 1.0 | 预测下调，经济在2025-2026年几乎没有增长 |
| 先锋基金 (Vanguard) | 2025年4月25日 | <1 | - | 关税导致增长减少半个百分点，预计工资增长带来复苏 |
| 大和综合研究所 | 2025年4月28日 | 1.0 | - | 假设没有额外关税，警告第一季度增长接近零 |
石破茂公开挑战这些贸易壁垒，在5月11日声明“日本不会接受任何排除汽车关税的贸易协定”。然而，他的政府似乎认识到，外交解决至多也前景不明，因此有必要采取国内应对措施。
刺激计划的具体构成仍在讨论中，但有四个关键组成部分很可能被纳入：
- 重启水电费补贴，为消费者提供即时价格减免，预计成本为2万亿日元（约合133亿美元）。
- 扩大电动汽车购买激励，与日本到2030年电动汽车占新车销量50%的目标保持一致。
- 可能实施每人5万至7万日元（约合330-470美元）的普遍现金发放，这是一项受政治欢迎但成本高昂的措施，可能耗资约5万亿日元（约合333亿美元）。
- 延长汽油补贴以控制交通成本，继续实施一项每年约花费1.3万亿日元（约合87亿美元）的计划。
市场策略师预计，整个刺激计划规模将在15万亿至20万亿日元之间（约合1000亿至1330亿美元），相当于GDP的2.5%至3.5%，这是一项庞大的财政干预，很可能主要通过举债融资。
债务大山投下长长的阴影
日本的财政选择是在公共财政已经吃紧的背景下做出的。日本的债务占GDP比率超过260%，是发达经济体中最高的，这引发了关于长期可持续性的担忧。
表：G7国家政府债务占GDP比率（2025年预测）
| 国家 | 债务占GDP比率 | 2029年趋势 |
|---|---|---|
| 🇯🇵 日本 | 234.9% | 预计下降2.9个百分点 |
| 🇮🇹 意大利 | 137.3% | 稳定/略有增加 |
| 🇺🇸 美国 | 122.5% | 预计增加最多（+10.6个百分点） |
| 🇫🇷 法国 | 116.3% | 小幅增加 |
| 🇨🇦 加拿大 | 112.5% | 预计下降9.3个百分点 |
| 🇬🇧 英国 | ~110% | 温和增加 |
| 🇩🇪 德国 | ~58% | 预计下降6.0个百分点 |
你知道吗？日本管理其极高债务（超过GDP的260%）的策略包括：严重依赖国内投资者，特别是日本央行（持有大量政府债券）。通过维持超低利率和发行长期债券，日本保持了较低的借贷成本。政府也实施了财政改革，如增税，并推行以增长为导向的政策，如安倍经济学，以支持经济稳定。尽管面临人口和财政挑战，这种独特的方法使日本在没有引发金融危机的情况下维持了其债务。
最初于3月31日生效的2025财年预算已经创下115.2万亿日元（约合7700亿美元）的纪录。该预算在通过前经过多次议会修订，凸显了任何补充支出将面临的立法障碍。
一位东京的财政政策研究员观察到：“我们正在实时见证一场经典的经济权衡。政府优先考虑短期增长支持和社会福利，而不是长期财政健康，计算出眼前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大于未来的成本。”
11月13.9万亿日元（约合920亿美元）的补充预算中，约50%是通过发行新的政府债券举债融资。分析人士预计，秋季的刺激计划将采用类似的融资模式，债券市场很可能吸收新增供应——至少最初是这样。
市场反应与投资影响
这项宣布引发了日本各类资产的显著仓位调整。债券市场保持相对稳定，投资者预计日本央行很可能通过加大购买力度来抵消影响，至少在7月选举之后才会改变。
货币市场则呈现不同景象。财政主导的通货再膨胀伴随持续的货币宽松，这为日元走软提供了典型组合。一些汇率策略师预测，除非美联储转向，否则美元/日元到年底可能逼近175。
一家主要投资银行的资深汇率分析师解释说：“我们看到的是教科书式的货币财政政策分歧协调。当你将激进的财政扩张与相对宽松的货币政策相结合，而你最大的贸易伙伴却实施惩罚性关税时，货币贬值几乎不可避免。”
你知道吗？货币财政政策分歧协调是指一个国家的央行和政府采取对立的经济策略，例如央行收紧货币政策以对抗通胀，而政府却增加支出或减税以刺激增长。这种脱节可能产生政策摩擦，降低有效性，并向市场发出混合信号。例如，紧缩的货币政策会提高借贷成本，可能抵消扩张性财政政策的刺激作用。管理这种分歧对于实现平衡、可持续的经济成果至关重要。
股票市场则出现了行业轮动而非方向性信念。出口导向型公司——特别是丰田、本田和斯巴鲁等汽车制造商——由于关税担忧仍面临压力，分析人士预测，如果关税持续存在，其营业利润可能下降10-15%。
相反，专注于国内消费的公司受到青睐，便利店运营商、药店连锁和铁路公司被视为现金发放和水电费减免措施的潜在受益者。
刺激扑克牌局：政治算计
秋季的刺激计划不仅仅是经济政策——它体现了一种高风险的政治算计。随着参议院选举临近，石破茂政府似乎正押注于快速提升实际收入可以抵消关税痛苦，在7月赢得关键选票，并推迟市场和议会中潜在的信心危机。
反对党察觉到议价能力，正在准备自己的要求。立宪民主党和日本维新会等党派已在多个县组织“反对党初选”，旨在巩固反对自民党的选票，并可能获得对财政政策前所未有的影响力。
这些动态表明，刺激法案在委员会审议期间可能大幅增加，反对党很可能要求扩大教育补贴或更广泛的税收减免等让步，以换取其关键支持。
7月之后：可能重塑日本经济前景的三个未知数
虽然目前的焦点仍集中在7月的选举上，但有几个低概率但高影响的场景可能在2025年下半年显著改变日本的经济轨迹：
首先，贸易谈判可能取得突破，尤其是在G7场边会议上。美国关税的任何实质性削减都将引发日本汽车制造商股价大幅上涨，并可能引发日元对美元升至155附近的升值。
其次，反对党在7月选举中大增可能使其对财政政策拥有有效的否决权，可能导致刺激计划被稀释，并引发日本资产的避险情绪。
最后，一些市场参与者猜测可能出现更激进的转变，即向“战时”财政货币协调迈进，日本央行更明确地为政府支出提供担保/资金。这种发展可能推高10年期收益率上限，并可能引发更广泛的全球久期冲击。
驾驭不确定性：投资者接下来怎么办
对于驾驭这一复杂局面的投资者而言，从现在到7月这段时间提供了独特的战术机会。国内消费和可再生能源板块有望跑赢出口周期性公司，而日本国债凸性以及日元持续走软符合政策方向和市场定位。
然而，选举后的局面需要快速重新评估。无论政治结果如何，第四季度很可能出现财政算计与关税造成的经济停滞和通胀压力之间的决定性较量。
一位资深日本策略师总结道：“这项刺激措施是必要的政治姿态，但在经济上仍是次优选择。它解决的是症状而非根本原因，争取的是时间，而不是解决结构性挑战。真正的考验在7月之后到来，届时短暂的刺激效应消退，关于日本经济模式在一个日益保护主义的世界中的根本性问题需要更可持续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