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酒店业的反击：缤客(Booking.com)面临30亿美元的清算
随着监管壁垒逐渐收紧，欧洲酒店业以前所未有的法律挑战团结起来，剑指平台巨头
阿姆斯特丹 — 在注册截止日期前不到24小时，欧洲已有超过1.5万家酒店加入了这场可能成为欧洲酒店业史上规模最大的集体诉讼。这场协调一致的法律行动，旨在挑战缤客(Booking.com)基于备受争议的价格限制而建立的20年主导地位。
这些数字讲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行业团结故事：从冰岛的精品旅馆到意大利的家庭式旅店，代表每年数十亿欧元收入的酒店已在mybookingclaim.com网站上注册，他们期望通过集体法律行动，能就其所称的系统性压制竞争性定价的行为，获得有意义的赔偿。
周五的注册截止日期不仅是一个程序性里程碑，更是多年来对“最优惠价格条款”积怨已久的具体体现——这些合同条款阻止酒店在自己的网站或通过其他竞争平台提供更低的价格。欧洲法院在2024年9月裁定此类条款违反了竞争法，将行业的不满情绪转化为法律机遇。
当合同变成束缚
争议的核心在于看似技术性的合同语言，却带来了深远的经济影响。近二十年来，缤客(Booking.com)的“最优惠价格条款”阻止合作酒店在其他地方提供低于该平台的价格——这实际上确保了这家荷兰巨头的价格保持竞争力，而无需在佣金费率上进行竞争。
行业分析师形容这种机制精妙而简单：酒店可以设定其门市价，但不能向直接客户或其他平台提供更优惠的价格。这种“价格同等”做法在整个行业变得司空见空，违反规定的酒店将面临搜索排名能见度降低或合同终止的后果。
一位熟悉平台动态的竞争经济学家评论道：“这种商业模式是无懈可击的。缤客在没有技术性地固定价格的情况下消除了价格竞争——酒店可以随意定价，只要它们在所有地方都收取相同的价格。”
这种安排的经济逻辑对缤客(Booking.com)来说极具吸引力，它可以在保持佣金率的同时，向客户保证他们在其他地方找不到更优惠的价格。对于酒店，特别是那些依赖平台曝光度的小型酒店来说，遵守这些条款实际上是强制性的。
监管雪崩
三项监管进展的汇聚，将这种长期酝酿的紧张关系转变为积极的诉讼。欧洲法院在2024年9月19日对C-264/23案件的裁决，摧毁了缤客(Booking.com)的主要法律辩护，裁定最优惠价格条款并非平台运营的“附带”条件，并可能严重限制竞争。
与此同时，欧盟的《数字市场法案》于2024年5月将缤客(Booking.com)指定为“看门人平台”，明确禁止最优惠价格条款和任何“具有同等效果的措施”。到2024年7月，缤客(Booking.com)已从欧洲合同中删除了最优惠价格要求，但追溯性损害赔偿索赔的法律基础已经确立。
第三个要素是组织方面：代表欧洲酒店协会的HOTREC与荷兰酒店索赔联盟基金会（Stichting Hotel Claims Alliance）合作，创建了一个简化的法律工具，能够在荷兰集体诉讼程序下，汇总27个司法管辖区的索赔。
一位跟踪此案的布鲁塞尔竞争法律师指出：“监管方面的各种有利条件以一种罕见的方式汇聚。你拥有了法律先例、预期的禁令以及一个实用的诉讼机制，所有这些都同时出现。”
集体诉讼的经济学
参与模式揭示了欧洲酒店业对平台的依赖程度之广。虽然德国、意大利和荷兰的绝对参与数量最高——这反映了市场规模——但相对参与率却呈现出不同的情况。冰岛、列支敦士登和卢森堡相对于其酒店业规模显示出最强的参与度，这表明较小的市场最强烈地感受到了价格同等条款的限制。
地理分布也反映了各国不同的执法历史。德国和法国等较早实行价格同等限制的国家显示出强劲的参与度，而缤客(Booking.com)面临较少监管挑战的市场则表现出更复杂的参与情况。
财务风险因酒店类型和市场地位而异。拥有大量直接预订能力的大型连锁酒店，可能因直接销售受压制而遭受更大损失；而小型酒店可能更关注佣金虚高索赔。行业观察家估计，潜在损害赔偿可能从数亿到数十亿欧元不等，具体取决于法院如何计算历史超额收费。
平台权力承压
此次诉讼的发生，正值缤客(Booking.com)应对欧洲监管格局发生根本性变化之际。《数字市场法案》的合规性要求该平台不仅要避免明确的最优惠价格条款，还要避免任何“具有同等效果的措施”——这一广泛的禁令限制了排名算法、佣金结构和促销政策。
这种监管收紧发生在分销经济不断变化的背景下。酒店越来越认识到直接预订的更高盈利能力——既避免了佣金支付，又能获取有价值的客户数据。最优惠价格限制的取消，已经使直接渠道的定价更加激进，一些酒店报告称预订模式出现了显著变化。
对于缤客(Booking.com)而言，挑战不仅限于损害赔偿责任，更关乎其商业模式的根本性调整。该平台历史上通过合同限制保证有竞争力定价的能力在欧洲已永久受损，这迫使其更加依赖便利性、库存广度和消费者忠诚度。
投资影响与市场动态
从投资角度来看，此次诉讼对缤客控股（Booking Holdings）而言，构成了一项可控但有意义的悬而未决的问题。基本情景预测，在未来几年内，总赔偿金可能在6亿至18亿美元之间——对于一家2024年营收达237亿美元的公司来说，这笔金额不小，但并非生存威胁。
更重要的是其结构性影响。随着欧洲酒店利用定价自由，每笔总预订的收入（一项关键盈利指标）将面临压力。尽管管理层可以通过支付处理、广告收入和辅助服务来抵消影响，但在竞争日益激烈的情况下，缤客(Booking.com)2024年14.3%的营收与总预订额之比可能会受到压缩。
这项监管先例也带来了溢出风险。其他司法管辖区可能会采纳类似的限制，而如果更多平台在不断扩大的数字监管下被指定为“看门人”，它们也可能面临类似的挑战。
通往阿姆斯特丹之路
根据荷兰的集体诉讼程序，法律诉讼将缓慢展开。案件组织者计划在2025年底前向阿姆斯特丹法院提交诉讼，但仅是可受理性的挑战就可能延长到2027年，实质性程序才能开始。在不同市场和时间段内证明损害的复杂性，使得最终和解比旷日持久的诉讼更有利。
早期的和解谈判可能会侧重于部分解决方案——针对特定国家或索赔类别以限制更广泛的风险敞口。缤客(Booking.com)对现行法规的遵守，应该能使其免受最激进的未来损害赔偿理论的影响，但其历史行为仍面临司法审查。
超越缤客：平台权力的新边界
欧洲酒店业对缤客(Booking.com)的反击，预示着数字经济中围绕平台权力的更广泛紧张关系。集体法律行动、监管干预和协调一致的行业抵制相结合，为其他由主导平台控制市场准入的行业，提供了一个可能适用的模板。
对于欧洲酒店业而言，周五的注册截止日期不仅仅是诉讼的流程安排——它标志着该行业与数字中介关系的一个潜在转折点。这是否能转化为有意义的经济再平衡，将取决于阿姆斯特丹的法院，但协调一致的反抗先例已经确立。
当酒店等待周五的最终统计结果时，向平台巨头传递的信息似乎很明确：合同的创造性不能无限期地替代竞争市场，当市场权力演变为市场控制时，监管的耐心是有限的。
缤客(Booking.com)集体诉讼的酒店注册截止日期是2025年8月29日星期五。预计案件将于2025年底前在阿姆斯特丹地方法院立案。
内部投资论点
| 整体评估 | 对缤客控股（BKNG）而言，这是一项可控的、持续多年的法律/运营逆风，而非生存威胁。现金流出可能为6亿至18亿美元（基准情景），极端风险下可能达到30亿至50亿美元。 |
|---|---|
| 核心法律状况 | 欧洲法院（2024年9月）的裁决否定了“附带限制”抗辩，但并未宣布最优惠价格条款本身违法。战场已转向证明损害并量化赔偿。 |
| 运营影响 | 由于《数字市场法案》，欧洲经济区已取消最优惠价格条款。结构性影响是欧洲、中东和非洲地区（EMEA）的佣金率/投资回报率压力（数十个基点），而非崩溃。缤客控股的规模（总预订额1656亿美元，营收/总预订额14.3%）提供了缓冲利润的手段。 |
| 根本原因 | 1. 双边平台经济学：最优惠价格条款抑制了竞争。 2. 诉讼基础设施：荷兰WAMCA法律支持欧盟范围内的集体索赔。 3. 催化性裁决：欧洲法院的裁决和《数字市场法案》的指定削弱了缤客控股的法律地位。 |
| 主要新进展 | • 规模：已注册酒店超过1.5万家；索赔期为2004年至2024年。 • 法律：计量经济学（佣金虚高+直接销售受压制）现为核心。 • 监管：《数字市场法案》禁止最优惠价格条款和任何“具有同等效果的措施”，违者将面临全球营业额10%-20%的罚款。 |
| 利好情景（缤客控股的优势） | • 规模、支付/商户组合（59%）和广告产品可以抵消压力。 • 法律复杂性有利于打折和解。 • 取消最优惠价格条款带来的增量痛苦是可承受的。 |
| 利空情景（缤客控股的劣势） | • 强大且有组织的索赔方（HOTREC）制造不利舆论。 • 损害赔偿模型若追溯时间过长，可能导致赔偿金额滚雪球般增长。 • 《数字市场法案》的反规避条款可能因任何“变相价格同等条款”而招致巨额罚款。 |
| 情景规模估算 | • 基准：未来3-5年内6亿至18亿美元。 • 利空：30亿至50亿美元 + EMEA地区变现率削减30-70个基点。 • 利好：总额低于5亿美元。（基于原告约30%佣金的索赔，但大幅折减）。 |
| 独到见解 | • HOTREC对欧洲法院裁决的解读比法律现实更强硬。 • **最大风险是未来“变相价格同等条款”**引发《数字市场法案》的罚款，而非历史损害赔偿。 • 内部调查过程将非常棘手。 |
| 行业影响 | • 酒店：直接渠道将增加200-400个基点的市场份额。 • 竞争性在线旅行社/元搜索引擎：短期内在欧洲获得总商品交易额（GMV）的市场份额利好。 • B2B酒店技术：随着酒店投资于直接渠道的“武器化”，迎来发展机遇。 |
| 预测（未来12-36个月） | 1. 2025年底立案；2026年进行可受理性辩论。 2. 2026-27年达成6亿至18亿美元的初步和解。 3. 欧盟委员会发布关于“变相价格同等条款”的《数字市场法案》指导意见。 4. EMEA佣金率压力被其他手段抵消；合并利润影响微乎其微。 5. 欧洲直接渠道市场份额将永久性增长。 |
| 尽职调查清单 | • 损害赔偿准备金的模型假设是什么？ • 是否有针对《数字市场法案》第5/13条合规性的具体保障措施？ • 支付/广告抵消变现率下滑的关键绩效指标（KPIs）是什么？ • 正在考虑哪些和解框架？ |
非投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