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学“外国学生禁令”：一场影响万亿美元的豪赌
特朗普政府升级对精英大学的打压，哈佛面临前所未有的国际学生限制，金融市场和全球教育格局因此受到波及。
昨日，美国国土安全部暂停了哈佛大学招收国际学生的资格，此举在高等教育界和金融市场引起轩然大波，也激化了联邦政府与这所美国最古老大学之间日益激烈的对峙。
哈佛大学学生和交流访问者项目（SEVP）认证的暂停，实质上禁止了该校招收国际学生，并迫使约6,800名现有国际学生——占哈佛大学学生总数的27%——要么转学到其他机构，要么可能失去在美国的合法身份。
一位因诉讼敏感性而要求匿名的高级行政人员表示：“这无异于对哈佛大学作为全球性机构地位的生存威胁。我们不仅面临着收入的严重中断，更是对我们学术使命和全球地位的根本性攻击。”
哈佛大学立即作出回应，在数小时内提起诉讼，对该决定提出质疑，并寻求紧急禁令救济。该大学称政府的行为“非法且有害”，是一次“可能严重损害哈佛社区和我们国家的报复性行动”。
不断升级的危机剖析
国土安全部的这一决定，标志着特朗普政府与哈佛之间日益公开的对抗急剧升级。这场冲突发展速度惊人：
3月下旬，一个联邦工作组开始审查对哈佛大学90亿美元的联邦拨款。到4月11日，政府要求进行“有意义的治理改革”，哈佛大学三天后予以拒绝。作为回应，政府于4月14日冻结了22亿美元的多年期拨款。
哈佛大学于4月21日起诉政府，指控其试图操纵大学的学术决定。政府则于5月13日取消了额外4.5亿美元的拨款，此前教育部长琳达·麦克马洪已于5月5日宣布，将不再向哈佛大学提供新拨款。
国土安全部长克里斯蒂·诺姆为昨日的认证暂停辩解称，哈佛大学“支持恐怖主义，助长反犹太主义，与中国共产党合作，并且未能回应政府关于国际学生信息的要求。”
哈佛大学校长艾伦·加伯此前曾驳斥这些指控，称其“根本不属实，且损害了我们机构的核心价值观”。
教育地震引发市场震动
财务影响迅速且显著。自4月中旬以来，哈佛大学2035年应税票据的利差已扩大15-20个基点，其中2035年4.17%的票据目前收益率达国债收益率加92个基点，而4月之前为国债收益率加74个基点。
一家大型投资银行的固定收益策略师指出：“这对于大学信用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领域。我们看到投资者正在重新定价整个高等教育部门的风险，对那些国际学生敞口较大的机构尤其施加压力。”
波及效应远超哈佛大学的资产负债表。更广泛的650亿美元私立大学市政债券领域经历了波动，而波士顿地区的商业地产投资和实验室空间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REITs）则因对该地区创新生态系统长期生存能力的担忧而面临下行压力。
监管动荡中的财务韧性
尽管政府的行动严厉，但哈佛大学的财务状况依然异常强大。凭借532亿美元的捐赠基金——几乎是同行中位数190亿美元的三倍——以及包括约38亿美元非受限现金和短期投资在内的大量流动性储备，再加上尚未动用的10亿美元循环信贷额度，该大学能够抵御重大的财务中断。
一位专注于教育机构的信用分析师解释说：“哈佛大学可以弥补一年约2.4亿至3亿美元的国际学生学费缺口，并延期提取拨款，而不会违反债务契约。这让他们在可能旷日持久的法律战中拥有强大的持续力。”
这种持续力可能至关重要，因为大多数法律专家预计，此次诉讼过程将是漫长的，类似于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在疫情期间成功起诉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在线课程政策的2020年案件。
法律战场：程序漏洞
法律专家指出，政府行动存在显著的程序漏洞，这可能为哈佛大学提供迅速获得救济的途径。
国土安全部依据的是《联邦法规》第8篇第214.4节的规定，但似乎绕过了其2020年曾对教育机构采用的事先通知和征求意见程序。就在哈佛大学宣布消息的同一天，加利福尼亚州的一名联邦法官发布了全国性临时禁令，禁止特朗普政府未经单独审查就撤销国际学生的合法身份，而该法官援引的理由恰恰是这种程序捷径“武断和反复无常”。
一位曾任职于司法部并专注于移民法的前律师解释说：“法院一直不愿允许对学生群体进行集体惩罚。哈佛大学根据《行政程序法》以及可能的第一修正案都有强有力的论据。我预计在7月1日前会发布初步禁令，这将有效保持2025-26学年的招生渠道畅通，直至达成和解。”
全球教育市场：赢家与输家
如果哈佛大学的境况预示着美国对外国学生更广泛的限制，国际教育格局可能会被显著重塑。
国际学生每年向美国学费和地方经济注入约440亿美元。仅马萨诸塞州每年就从这笔资金流中受益39亿美元，使其成为美国服务出口平衡的重要贡献者。
潜在的输家不仅限于哈佛大学，还包括债务偿付覆盖率已经紧张的二线私立院校、依赖研究生创业公司的波士顿生命科学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如亚历山大房地产权益公司和波士顿地产公司），以及在波士顿/剑桥地区有敞口的学生公寓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
与此同时，加拿大和英国的大学有望从需求转移中受益，能够为寻求避免美国签证复杂性的学生提供混合式或境外学历/证书的教育科技平台也将受益。清华大学和新加坡国立大学等顶尖中方和新加坡大学也有望抓住美国持续撤退国际教育的任何机会。
政治考量：谈判策略还是结构性转变？
许多分析师认为，政府的行动是最终谈判的极端开价，而非永久性政策。
一位曾任职于教育部的高级政策分析师观察到：“特朗普政府的做法类似于商人的谈判策略——先提出离谱要求，然后妥协以达到真正目的。我们看到的模式——冻结资金、要求治理让步，然后部分让步——表明这是一种极大主义的开局策略，而非可持续的政策立场。”
另一些人则看到了更深层的含义。一位专注于高等教育治理的政治学家认为：“特朗普对美国最古老、最富有、最具影响力的大学挑战其政策感到震怒。这可能代表着联邦政府对待精英大学方式的根本性转变——将其视为敌人而非美国例外论的伙伴。”
美国学生签证项目的更广泛漏洞
哈佛大学的境况发生在对国际学生的毕业实习（OPT）和课程实习（CPT）项目审查日益严格的背景下。
在2023财年，有539,382名外国学生通过这些项目工作，其中印度学生受影响尤其严重——占参加OPT的F-1学生的70%以上。批评者认为这些项目缺乏适当的国会授权和监督，移民研究中心（CIS）的杰西卡·沃恩作证称，这些项目在缺乏充分管控的情况下，创造了“美国最大的客工群体”。
2025年4月，众议员保罗·戈萨尔提出立法，寻求彻底取消OPT项目，他认为该项目“通过给予雇主税收优惠，以学生培训为幌子，雇佣廉价外国劳动力，从而完全损害美国工人，特别是高技能工人和应届大学毕业生的利益。”
尽管通过国会行动彻底取消该项目似乎不太可能，但特朗普政府已表明其愿意利用行政权力，无需立法行动即可重塑国际学生政策。
投资影响：不确定性中的机遇
对投资者而言，哈佛大学的境况既带来风险也蕴含机遇。信用分析师认为，对于那些愿意承担诉讼风险的投资者来说，哈佛大学的债券可能代表着一个被错误定价的机遇。
一位专注于教育信用的投资组合经理指出：“市场对‘永久流放’情景的定价概率过高。哈佛大学本质上代表着一种公用事业般的现金流，背后有532亿美元的捐赠基金支撑。鉴于获得禁令救济的可能性很高，当前的利差扩大似乎是过度的。”
更经验丰富的投资者正在考虑配对交易，以利用不断变化的格局——做多像IDP Education这样的国际教育提供商，同时做空美国营利性教育提供商，或者买入波士顿地区实验室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的保护性看跌期权，以对冲该地区创新生态系统持续中断的风险。
前进之路：多种情景
随着市场消化其影响，分析师正在描绘未来12个月的多种情景。根据共识估计，最有可能的结果（约55%的可能性）是成功的禁令，随后是一场旷日持久但最终没有定论的法律战，使哈佛大学能够继续招收国际学生，同时谈判在幕后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