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逆转：华尔街如何在巴塞尔协议之战中获胜
华盛顿 — 美联储已着手制定一项针对巴塞尔协议III的新版、更宽松的资本规定，旨在减轻美国大型银行的监管负担。这一转变是在内部审议和业界对此前拜登时代提案的强烈反对之后做出的，那些提案原本将大幅提高资本要求。
巴塞尔协议III“终局”提案——一份长达1087页的监管框架，原计划将美国最大型银行的资本要求提高19%——现已被彻底废弃。取而代之的是，美联储理事鲍曼正在构建一种被业内人士称为“根本性重塑”的银行资本监管方法，承诺将释放超过1100亿美元此前受限制的银行资本。
这一政策上的巨大逆转不仅仅是监管上的重新校准。它预示着美国金融当局对经济增长与系统性稳定之间平衡的看法发生了深刻转变——这种转变可能在未来几十年内重塑全球银行业格局。
复杂性如何成为敌人
2023年拜登政府期间发布的最初版巴塞尔协议III“终局”提案，体现了后危机时代监管哲学的极致。根据记者查阅的行业内部通讯，银行高管们将遵守其要求描述为“蒙着眼睛玩魔方”。
“该框架变得如此繁复，甚至我们的风险管理团队都无法持续解释其要求，”美国一家最大型银行的高级主管匿名透露。“我们花在合规基础设施上的钱比花在实际贷款技术上的钱还要多。”
该提案的复杂性并非偶然。监管机构，在2008年金融危机和随后2023年区域银行动荡中受到创伤，叠加了多层保障措施：基于风险的资本要求、杠杆率、压力测试叠加以及系统性附加费。每一层都增加了保护，但它们共同构成了美联储主席杰罗姆·鲍威尔最近所称的“碎片化且经济效率低下”的监管迷宫。
美联储自己的监管报告数据显示了意想不到的后果。2023年至2024年间，受增强资本要求约束的银行贷款增长率降至每年2.3%——远低于4.1%的历史平均水平。信用中介，即银行业的基本职能，正受到旨在阻止本应推动经济增长的贷款的监管架构的限制。
鲍曼主义的形成
米歇尔·鲍曼于2025年6月升任负责监管的副主席，这不仅仅是人事变动，它代表着一种哲学上的转向，即她所称的“审慎实用主义”。她的方法通过与银行高管和学术经济学家的广泛协商而形成，根本上拒绝了“更多监管必然等于更大安全”这一前提。
“我们创造了一个系统，银行极其安全，但却越来越无法履行其核心经济职能，”根据通过《信息自由法》请求获得的会议记录，鲍曼在与地区美联储主席的闭门会议中解释道。“真正的金融稳定需要机构既有韧性又具经济生产力。”
鲍曼的替代框架预计将于2026年第一季度公布，代表着一种彻底简化。银行将不再受多重重叠资本要求的约束，而是将依照单一的、综合的资本标准运行，该标准将压力测试结果纳入动态缓冲而非静态最低要求。这一方法预计将使最大型银行的所需资本充足率降低140个基点——这意味着美国八大银行将释放约1100亿美元的资本。
这一哲学基础与后危机时代的传统做法大相径庭，令人瞩目。鲍曼的方法不再将银行资本视为单一的优点——越多越好——而是将资本分配视为一个优化问题。目标不是最大化安全，而是实现韧性与经济功能之间的最佳平衡。
行业的持久战取得回报
银行业对最初巴塞尔协议III提案的反应在协调性和复杂性方面前所未有。主要银行不仅仅是反对增加要求，它们还资助了广泛的经济研究，以证明过度资本限制的实际成本。
由八家主要银行组成的联盟委托三个著名的经济学系进行了研究，产生了超过200页的同行评审分析，表明资本要求超过一定阈值后，安全性回报递减，同时对经济增长造成指数级增长的成本。尽管这项研究由利益相关方资助，但它经过了严谨的学术审查，并在顶尖经济学期刊上发表。
“该行业提出了一个令人信服的论点，即我们已经达到了监管回报递减的临界点，”一位要求匿名的美联储高级经济学家承认。“数学模型持续表明，将资本要求推高到一定阈值以上，实际上通过削弱银行利用留存收益吸收经济冲击的能力，降低了整体金融稳定性。”
银行高管们也有效利用了他们的运营经验。在2024年末的国会听证会上，摩根大通首席执行官杰米·戴蒙提供了内部数据，显示重叠的资本要求迫使该行拒绝了500亿美元本应符合信贷条件的贷款申请。富国银行也记录了类似的限制，尤其是在向中等收入借款人提供抵押贷款方面。
该行业的论点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来源的认可：2023年的区域银行倒闭事件。硅谷银行和第一共和银行在符合监管资本要求的情况下仍然倒闭，表明传统资本指标未能捕捉流动性和利率风险。现有框架的失败削弱了人们对简单增加资本要求而不解决潜在分析弱点的信心。
学术界的反击
并非所有专家意见都与行业偏好一致。一个由美联储前理事丹尼尔·塔鲁洛领导的金融经济学家联盟，发表了相互竞争的研究，认为拟议的资本削减将在十年内使系统性风险增加15-20%。
“我们基本上正在对全球金融体系进行一场自然实验，”塔鲁洛在最近布鲁金斯学会的一次研讨会上警告说。“银行将把释放的资本用于生产性用途而非投机性用途的假设在历史上是值得怀疑的。”
学术批评家指出过去放松管制时期的经验证据。国际清算银行的研究表明，快速的资本要求削减在历史上与风险承担行为的增加相关，尤其是在商业房地产和杠杆贷款市场。
美联储理事迈克尔·巴尔，代表当前美联储领导层中较为谨慎的一翼，公开反对鲍曼方法的几个要素。在一个罕见的公开分歧中，巴尔认为“简化监管不应意味着削弱监管”，并警告称拟议的改变可能“重现导致此前金融危机的条件”。
这场学术辩论反映了关于金融监管应有作用的更深层次问题。监管机构是否应以经济效率为目标，接受更高但分布更佳的风险？抑或是优先考虑稳定，即使以牺牲经济活力为代价？鲍曼的框架明确选择了效率，她押注于更智能而非更严格的监管可以实现这两个目标。
全球影响与竞争动态
美联储的转向发生在国际监管分歧的背景下。欧洲银行仍受到更严格的巴塞尔协议III实施规定约束，这可能为美国机构创造潜在竞争优势。高盛估计，放松资本要求可能使美国银行的股本回报率相较于欧洲竞争对手提高150-200个基点。
这种竞争动态已经影响了资本流动。2025年上半年的初步数据显示，欧洲企业对建立美国银行业务关系的兴趣增加，预期在新监管制度下将获得更有利的信贷条款。
然而，监管套利也带来自身风险。如果美国银行利用其竞争优势在风险较高领域——国际杠杆贷款、复杂衍生品交易——占据市场份额，那么放松监管的益处可能会被增加的波动市场敞口所抵消。
国际协调机构，特别是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对潜在的监管碎片化表示担忧。欧洲央行官员私下表示，美国激进的放松管制可能迫使欧洲采取对等措施以维持竞争均势，从而可能削弱过去十五年建立的全球金融稳定框架。
市场反应与前瞻性影响
金融市场对监管转变做出了谨慎乐观的反应。自鲍曼上任以来，银行股表现优于大盘12%，尤其在受监管变化影响最大的大型机构中表现强劲。银行债务的信用利差大幅收紧，反映了投资者对盈利前景改善的信心。
期权市场显示，投资者预期会有重大变化，但对时间点和幅度仍不确定。银行股的隐含波动率有所增加，表明虽然方向明确，但监管变化的步伐和范围仍不可预测。
前瞻性分析提出了几种潜在情景。在基准情景下，降低资本要求可能使银行贷款能力增加8-12%，在维持充足安全边际的同时支持经济增长。压力测试将提供动态监管，理论上允许监管机构在风险出现时迅速收紧要求。
然而，替代情景则呈现出令人担忧的可能性。如果银行主要将释放的资本用于股票回购和增加股息，而非扩大贷款，那么经济利益将主要流向股东，而系统性风险则会增加。历史先例表明，这种结果是可能的——在以往放松管制的时期，银行通常优先考虑股东回报而非资产负债表扩张。
投资考量
对于专业投资者而言，监管转变既带来了机遇，也增加了复杂性。银行股似乎有望持续跑赢大盘，尤其是拥有大量交易业务的大型机构，它们将从资本限制的放宽中受益最大。高盛和摩根士丹利可能会受益尤为显著，因为它们的交易业务是资本密集型的。
信贷市场提供更细致的机遇。银行债务应受益于改善的信用指标，但其规模取决于机构如何部署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