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开出3.29亿欧元里程碑式反垄断罚单，重塑外卖配送行业格局
布鲁塞尔首次就劳动力市场卡特尔行为做出裁决，开创先例
在德国外卖巨头Delivery Hero的玻璃幕墙总部里，高管们已做好遭受财务重创的准备。他们此前已拨备4亿欧元，以应对潜在的反垄断罚款。当欧盟委员会的裁决今天最终出炉——因卡特尔行为处以3.29亿欧元罚款——该公司领导层或许会因罚款金额低于预期而感到片刻的宽慰。然而，这种宽慰感将是危险的错觉。
欧盟委员会对Delivery Hero及其西班牙子公司Glovo的裁决，标志着布鲁塞尔首次对“互不挖角协议”进行制裁，开创了彻底改变欧洲数字平台竞争格局的先例。该裁决打开了劳动力市场影响、少数股权审查以及潜在民事诉讼的“潘多拉魔盒”，可能重塑整个零工经济的经济模式。
欧盟反垄断事务主管特蕾莎·里贝拉在宣布罚款时声明：“这些行为是通过反竞争性地利用Delivery Hero在Glovo的少数股权而得以实施的。” 这项声明向所有数字平台的战略投资者发出警告：即使是非控股的股权也可能引发反垄断责任。
少数股权背后的隐秘网络
2018年7月，Delivery Hero最初对西班牙竞争对手Glovo进行了少数股权投资，但此后演变为监管机构所称的“多层次反竞争协调”，并一直持续到2022年7月，当时Delivery Hero在Glovo的持股比例已达94%。
这项调查始于2023年的突击搜查，揭示了一种系统性破坏竞争的三管齐下策略：
其核心是一项精心设计的“互不挖角协议”，最初仅限于对某些员工的有限互不雇佣条款，但随后演变为两家公司之间全面禁止人才招聘。在一个技术人才和骑手网络代表着关键竞争资产的行业中，这项协议有效地制造了人为的劳动力市场僵化。
与此同时，两家公司交换了商业敏感信息——包括价格、策略、产能和成本——使它们能够协调市场行为，并消除推动创新的竞争不确定性。
对监管机构而言，最令人震惊的是，Delivery Hero和Glovo瓜分了欧洲各国的市场，消除了地域重叠，并协调决定哪家公司将进入新区域。
欧盟委员会前竞争事务顾问玛丽亚表示：“此案揭示了少数股权即使在没有完全控制权的情况下，也能以阴险的方式助长反竞争行为。” “外卖配送行业在疫情期间的爆炸式增长阶段，成为了测试这些边界的完美实验室。”
资产负债表之外：真正的财务考量
尽管新闻头条聚焦于3.29亿欧元的罚款（Delivery Hero被罚2.23亿欧元，Glovo被罚1.057亿欧元），但资深投资者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更复杂财务故事的开篇。
对于2024财年部门营收达50.5亿欧元的Delivery Hero而言，即时的现金影响是可控的。该公司预先拨备的4亿欧元实际上比预期多出了7100万欧元。在罚款之前，该公司拥有38亿欧元现金和19亿欧元净负债，保持着显著的财务灵活性。
高级分析师埃琳娜指出：“罚款本身并未从根本上改变Delivery Hero的流动性状况。” “他们的净负债与调整后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EBITDA）之比从2.5倍升至2.8倍，仍远低于其可转债协议中3倍的约定。”
然而，这种表面评估忽略了该公司目前面临的更深层次的结构性挑战。
劳动力经济学面临压力
在一个本已利润微薄的行业中，互不挖角协议的取消带来了最直接的运营威胁。对于调整后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率徘徊在14.9%左右的商业模式而言，即使是适度的劳动力成本上涨也可能带来毁灭性打击。
技术市场研究员马库斯计算道：“每笔订单劳动力成本增加一欧元，将抹去Delivery Hero 2025年预计息税折旧摊销前利润的60%以上。” “这项裁决恰逢骑手补贴逐渐减少，以及技术人才竞争日益激烈之时。”
调查中审查的内部文件显示，两家公司明确讨论了其安排如何帮助压低骑手薪酬和技术人员工资。若无这些人为限制，工资压力可能显著加剧。
此案还开启了骑手和工程师提起民事损害赔偿诉讼的可能性，他们可能因竞争受到压制而工资过低。根据美国互不挖角案件的和解先例（通常导致工资过低部分的2-4倍赔偿），该公司可能面临额外2亿至4亿欧元的负债，尽管这笔款项将在未来几年内支付。
战略灵活性受损
对长期投资者而言，或许最令人担忧的是这项裁决如何限制了Delivery Hero的战略部署。该公司的增长策略一直严重依赖少数股权投资作为最终实现控制权的垫脚石——而这种策略现在将面临更严格的监管审查。
同样的法律推理可能适用于Delivery Hero在英国竞争对手Deliveroo的9%股权，或未来的任何交易。这给公司的并购（M&A）和少数股权“立足点”策略带来了巨大的阻力。
一家领先风险投资公司合伙人丹尼尔解释说：“这项裁决从根本上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