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处于十字路口：审视中央集权与辅助性原则之间的紧张关系
欧盟正处于关键时刻，围绕其治理结构、经济发展轨迹和哲学基础的争论日益激烈，这让它不得不面对关于其本质的深刻问题。
辅助性原则：民主抵御中央集权的堡垒
辅助性原则是欧盟治理的哲学核心，这一概念的引入不仅是程序上的指引，更是为了刻意平衡权力向布鲁塞尔集中的引力。根据《欧盟条约》，该原则规定，在非欧盟专属权限的领域，欧盟仅在成员国无法充分实现目标，而通过规模或效果可在联盟层面更好地实现目标时才采取行动。辅助性原则被设想为一个“权限阀门”，旨在维护成员国的自主权，并保护次国家层级的权力机构不受不必要的中央集权力量影响。
辅助性原则指出，事务应由有能力有效处理它们的最小、最低层级或最不中央集权的权力机构来处理。更高层级的权力机构，例如相对于成员国的欧盟，仅在目标无法在较低层级充分实现时才应介入。
然而，辅助性原则的理论承诺与实际应用之间出现了严重的脱节。正如最近一篇JCMS文章中精准指出的，“该原则的政治层面与司法层面之间出现了重大差距。”欧洲法院“不愿有意义地应用辅助性原则”加剧了这一鸿沟，损害了原本被设想为欧洲治理平衡基石的原则。
“辅助性原则已成为欧盟平衡中央集权倾向的核心原则，尤其是在其他此类原则和机制基本缺失的情况下，”乌得勒支大学和莱顿大学的研究人员观察到。然而，即使是欧洲议会也承认，令人担忧的现实是“辅助性原则的控制并未令人满意地运作”，这引发了关于欧洲项目民主问责制的深刻问题。
德拉吉报告：中央集权是灵丹妙药？
欧盟层面的协调与国家主权之间的紧张关系在最近一些备受瞩目的政策提案中变得具体化。为应对欧洲经济挑战而起草的德拉吉报告提出了一些解决方案，批评者认为这些方案将进一步侵蚀国家自决权的基石。
“如果遵循德拉吉的建议，将付出的更大代价是侵蚀民族国家主权，并加剧欧盟层面的联邦中央集权，”一篇深入的分析指出。该报告主张将国防采购、外交政策和产业战略等关键领域“置于更严密的中央控制之下，从而削弱成员国的权力和自主权。”
批评者认为，“该报告反映了欧盟精英的政治观点和价值观，可以被视为将问题转化为危机——一个‘生存挑战’——以证明以牺牲国家主权和决策权为代价扩大欧盟权力的工具。”这一框架阐明了欧洲实验核心的集体行动与民主自治之间的微妙平衡。
经济表现：停滞阴影下的增长孤岛
最新的经济数据显示，欧盟经济在结构性脆弱性中表现出韧性。根据欧盟统计局的数据，2025年第一季度，欧元区经季节性调整后的GDP增长了0.4%，欧盟增长了0.3%。这一增长超出了预期的0.2%，预示着欧洲经济前景表面之下正涌动着初步的经济活力。
(表格：2025年第一季度欧元区和欧盟的最新季度和同比GDP增长率摘要，包括主要国家的亮点。)
| 区域 / 国家 | 季度环比增长 (2025年第一季度) | 同比增长 (2025年第一季度) |
|---|---|---|
| 欧元区 | 0.4% | 1.2% |
| 欧盟 | 0.3% | 1.4% |
| 爱尔兰 | 3.2% | - |
| 西班牙 | 0.6% | - |
| 意大利 | 0.3% | - |
| 德国 | 0.2% | - |
| 法国 | 0.1% | - |
| 荷兰 | 0.1% | - |
| 匈牙利 | -0.2% | - |
然而，长期的结构性问题给这种温和的复苏蒙上了阴影。2024年第四季度，欧元区经济停滞不前，经济引擎德国和法国出现了令人担忧的萎缩。分析师警告称，“由于与美国可能出现的贸易冲突，显著复苏似乎不太可能，”这突显了欧洲经济结构固有的外部脆弱性。
福利国家悖论
欧洲面临的一个核心经济问题涉及其著名的福利体系的规模和效率。欧洲国家人口仅占全球人口的7%，但其社会支出却占全球总量的惊人50%。法国、芬兰、丹麦、比利时和意大利的公共社会支出接近GDP的30%——这些资源主要通过养老金、医疗系统和社会转移支付来输送。
(表格：选定欧洲国家与经合组织平均水平和欧盟整体数据相比的最新公共社会支出占GDP百分比摘要。)
| 国家/地区 | 公共社会支出占GDP百分比 | 年份 |
|---|---|---|
| 法国 | 31.2 | 2022 |
| 意大利 | 28.2 | 2022 |
| 比利时 | 28.9 | 2022 |
| 芬兰 | 28.7 | 2022 |
| 丹麦 | 28.0 | 2022 |
| 奥地利 | 26.6 | 2022 |
| 瑞典 | 26.1 | 2022 |
| 德国 | 25.1 | 2022 |
| 西班牙 | 23.7 | 2022 |
| 希腊 | 23.5 | 2022 |
| 葡萄牙 | 22.6 | 2022 |
| 波兰 | 21.1 | 2022 |
| 英国 | 20.6 | 2022 |
| 匈牙利 | 19.4 | 2022 |
| 荷兰 | 16.7 | 2022 |
| 爱尔兰 | 14.4 | 2022 |
| 欧盟(整体) | 26.8 | 2023 |
| 经合组织平均 | 21.0 | 2022 |
批评者认为，这种模式带来了严重的经济暗流。一项毫不留情的分析认为，“幻想在不首先缩减从劳动者向非劳动者转移收入的浪费性体系和降低税负的情况下解决欧盟的增长问题，这不过是一厢情愿。”同一来源指出，“欧洲的整体政府支出也位居世界前列，约占GDP的50%，”这引发了人们对这个老龄化大陆财政可持续性的疑问。
然而，欧洲社会模式的捍卫者则指出其在促进社会凝聚力和人类尊严方面取得的显著成就，尽管他们也承认在全球竞争和人口结构变化的时代进行深思熟虑的改革势在必行。
监管方法：保护与创新之间的微妙平衡
欧盟的监管理念已成为关于欧洲未来辩论的焦点，尤其是在其对创新和全球竞争力的影响方面。欧洲智库布鲁盖尔的一项可视化分析揭示了“布鲁塞尔层出不穷的令人眼花缭乱的监管法令”，这促使人们深刻反思其对经济活力和创业活力的累积影响。
数字领域已成为这场辩论的核心战场。“数字技术改变全球经济的迅猛速度，正与欧洲强硬的监管方式发生冲突——这对创新、竞争和经济增长构成了威胁，”美国商会指出，这反映了欧洲内部也日益增长的观点。
这种批评不再只来自大西洋彼岸。超过150家公司的领导者——其中许多是欧洲的领军企业——最近向欧盟委员会发出了一封紧急公开信，警告称“如果采纳人工智能法案，欧洲可能会扼杀创新并错过人工智能革命。”这代表了关于欧洲在技术未来中的地位以及审慎保障与变革性创新之间适当平衡的关键反思时刻。
欧盟人工智能法案是欧盟旨在规范人工智能的综合法律框架。其主要特点是基于风险的方法，对被视为高风险的人工智能系统施加更严格的义务，以确保安全和基本权利，同时概述了不可接受用途的具体禁令。
移民与庇护：价值观与实用主义之间的挣扎
移民政策是一个欧洲理想与政治现实和实施挑战相冲突的领域。欧盟最近就改革其庇护和移民制度达成的“政治协议”被欧洲流亡者和难民委员会形容为“繁杂得如同拜占庭式，残酷得如同奥尔班式的”，这突显了欧洲处理方式中固有的伦理紧张。
实际挑战之巨大令人望而生畏。截至2024年9月底，仍有约3.4万起庇护上诉等待移民法庭裁决，而初步裁决积压的案件约为10万起。考虑到每年提交约8万份庇护申请，该系统面临着严峻的压力，考验着行政能力和政治决心。
(摘要：2025年1月欧盟首次庇护申请的最新趋势)
| 指标 | 数值 |
|---|---|
| 首次申请总数 | 66,800 |
| 与2024年12月相比的变化 | +8% |
| 与2024年1月相比的变化 | -24% |
| 申请人数最多的国籍 | 委内瑞拉人 |
| 申请人数第二多的国籍 | 叙利亚人 |
| 申请人数第三多的国籍 | 阿富汗人 |
| 接收申请最多的国家 | 德国 (14,920) |
| 其他主要接收国 | 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希腊 |
| 欧盟平均每10万人申请率 | 14.9 |
| 每10万人申请率最高的国家 | 希腊 (50.0) |
| 无人陪伴的未成年人数量 | 2,145 |
| 无人陪伴未成年人最多的国家 | 德国、希腊、西班牙 |
批评者认为，新的框架优先考虑威慑而非人权保护，许多抵达的移民面临拘留和程序保障的削弱。辩护者则反驳说，改革对于应对非正常移民的复杂挑战至关重要，同时也要维护真正逃离迫害者获得庇护的完整性。
绿色新政：在生态紧迫性与经济可行性之间权衡
欧洲绿色新政是欧盟最雄心勃勃的倡议之一，但在整个大陆引发了激烈辩论。批评者认为，它既未能满足环境需求，又可能在快速变化的全球格局中损害经济竞争力。
工会已发出警告称，欧洲绿色新政可能危及1100万个工作岗位，欧盟委员会本身也承认到2030年煤炭开采部门可能会消失18万个岗位。一项2021年的研究预测，汽车行业——长期以来一直是欧洲制造业的骄傲——在转型过程中可能失去50万个工作岗位。
抵制情绪已在多个国家首都出现。波兰政府已向欧洲法院正式投诉“Fit for 55”一揽子计划的部分条款，声称三项欧盟气候政策危及波兰的经济和能源安全。
欧盟的“Fit for 55”一揽子计划是一系列立法提案，旨在使欧盟的气候政策与其到2030年将净温室气体排放量在1990年水平上至少减少55%的目标保持一致。这一全面的一揽子计划包括能源、交通和工业等各个领域的更新法律和新措施，以实现这一气候目标。 意大利总理梅洛尼批评了欧盟关于从2035年起禁止新型汽油和柴油汽车的规定，认为这将“迫使（欧洲）陷入新的战略依赖，例如中国的电动汽车。”
与此同时，环保组织从相反的角度批评该协议。绿色和平组织认为该框架“不够激进，未能将气候变化减缓到可接受的程度，”这揭示了在生态紧迫性和经济审慎之间找到平衡的挑战。
公众舆论：怀疑海洋中的信任孤岛
尽管面临这些多方面的挑战，公众对欧盟机构的信心仍表现出显著的韧性。2024年11月发布的最新欧洲晴雨表显示，“对欧盟的信任度达到2007年以来的最高水平（51%），对欧元的持最高支持率，”这表明尽管存在公认的不足之处，公民对欧洲项目仍抱有持久的投入。
(摘要：基于2025年冬季欧洲晴雨表数据的最新公众信任度和对欧盟的看法)
| 指标 | 最新数值 (2025年冬季) | 备注 |
|---|---|---|
| 对欧盟的信任 | 51% | 2007年以来最高水平 |
| 认为欧盟成员国身份有利 | 74% | 1983年以来的历史最高点 |
| 对欧盟持积极看法 | 50% | 半数欧洲人持有积极印象 |
| 主要益处：和平/安全 | 35% | 支持欧盟的首要原因 |
| 主要益处：合作 | 34% | 支持欧盟的第二大原因 |
| 预计生活水平下降 | 33% | 经济担忧持续存在 |
| 支持欧盟采取更多行动 | 约66% | 希望欧盟在危机中发挥更强作用 |
信任水平在成员国之间存在显著差异。葡萄牙的信任度最高（67%），其次是爱尔兰（56%）、西班牙（51%）和法国（35%），这反映了不同国家在欧洲一体化中的不同经历。
然而，对布鲁塞尔官僚作风的批评仍然普遍且根深蒂固。研究表明，“对欧盟官僚的负面看法与公民对其国内官僚机构的经历密切相关，”这表明人们对欧洲行政部门的看法是通过国家视角和历史经历过滤形成的。
“民主赤字”的概念继续活跃在学术界和公众关于欧盟治理的讨论中。这个术语指的是机构和决策程序“可能缺乏民主和问责制”的情况。在欧洲背景下，它描述了一种“普通公民对欧盟机构感知到的可及性不足或代表性不足”，突显了技术官僚治理与民主合法性之间的紧张关系。
“民主赤字”是指批评欧盟机构和决策过程缺乏足够的民主合法性和问责制。担忧通常集中在欧盟治理与其公民之间感知到的差距上，认为人们感到与欧盟政策制定疏远或无法有效影响。
在欧洲命运的相互竞争愿景中指明方向
欧盟正处于一个深刻的十字路口，面临着关于其治理理念、经济模式和政策优先事项的根本问题。中央集权与辅助性原则、监管雄心与经济活力、社会保障与财政可持续性之间的紧张关系尚未解决——但如何应对这些问题将塑造欧洲未来几代人的命运。
随着欧盟应对这些挑战，辅助性原则——“尽可能贴近公民”做出决策——提供了一个潜在的指引。然而，其执行仍然存在争议且不完整。欧洲法院不愿有力地应用这一原则，加剧了政治说辞与司法现实之间的差距，这在民主合法性最需要的时刻损害了一个核心保障，使其无法有效制衡过度中央集权。
经济指标显示，尽管持续面临结构性挑战，经济呈现温和增长。关于欧洲社会模式的辩论仍在激烈进行，批评者认为其规模阻碍了创新和竞争力，而捍卫者则强调其在促进人类尊严和社会凝聚力方面的成就。
本文的调查并没有得出简单的成功或失败叙事，而是展现了一个复杂现实：历史上最雄心勃勃的政治实验，在一个日益不确定的全球环境中，正在相互竞争的愿景和优先事项之间摸索前行。欧盟在应对结构性挑战的同时，平衡这些紧张关系的能力，很可能决定它能否履行对公民的承诺并在21世纪的全球架构中确保其地位。